文｜明律
公众号｜明律如是说
*明律，陈明律师，电话13122590547。
明律一直觉得从容是一种难得的格局，特有范儿。甭管是什么人，只要遇事能保持从容，镇静自若，淡泊宁静，都挺值得尊敬的。
从容，是一种能力，它来自于对自己强大的自信与自律。从容，是一种态度，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，宠辱不惊进退有据。从容，是一种境界，它来自于心境的豁达与品德的沉淀与升华。从容，更是一种格局，它源自于深藏在我们灵魂深处的宽容与善良，勇敢与坚持。 人们为什么会推崇关羽刮骨疗毒、谢安下棋退敌式的从容呢？因为人生不如意事、意外事实在太多了，整天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人们，特向往从容淡定这种范儿。人们很难讨厌一位淡定从容的人，当然排在这个人身后等着上厕所的人另当别论。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从容的人是一位市井小贩，确切地说，是一位无证摊贩。
21世纪初，我刚来上海，那时上海的中心——人民广场上面还有居民住在平房里面呢。在居民区和旁边的公交枢纽之间有一些小摊贩，没证的那种。有一天，我途经此地，一时嘴馋，在一个小摊贩那里买了两串铁板鱿鱼。小摊贩正在做时，城管开着卡车来扫荡了。周围的小摊贩如惊弓之鸟，慌不择路四下奔散，大多数小贩都被舍不得丢弃的谋生的家当、货物拖累，没走脱，被摁住了。一时间，城管的呵斥声、小贩的求饶声、路人的议论声，声声入耳，嘈杂不堪。打翻的西瓜汁、甘蔗汁，散落在地的糖葫芦，被油污蘸酱调料弄脏的地面，色色入眼，满目狼藉。不知道是城管还是小贩先动的手，已经有两处撕扯了起来。高楼大厦包围的人民广场，绿荫环绕的人民广场，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人民广场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了起来。这一点儿也不人民。我以为这烤铁板鱿鱼的小贩也会马上逃走，我自认倒霉，转身准备走了。没想到那小贩叫住了我，继续从容不迫地给我做铁板鱿鱼!就好像周围都在快进，而我和小贩这里还是正常速度甚至慢动作一样，格格不入，异常突兀。我不由得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与众不同淡定从容的小贩：30岁左右的身材挺拔的男子，面容刚正，有点儿退伍军人那种气质，他戴着一副蓝底的米白色的小熊（小猪？）的布袖套，围着一个长长的油布围裙。说话间，一个微胖的戴眼镜的20几岁的城管也走到了他摊位旁边。他抬起头，对同样错愕的年轻城管笑了笑，说，对不起，请稍等一下。收了人钱，总得给人烤完的。年轻城管有点儿诧异，未置可否，没吱声，站在了一边。
小贩手法娴熟，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摆弄着两串铁板鱿鱼，他还问我，要加辣吗？我挺佩服他的气度的，易位而处，我肯定做不到他这样临危不惧、处乱不惊、彬彬有礼。我估计绝大多数人也都做不到的。我的铁板鱿鱼终于烤好了，他撕了点儿卷筒纸，缠在竹签根上，把热腾腾的香气扑鼻的铁板鱿鱼递给了我。小贩又扭头冲着年轻城管一笑，笑里面有歉意、有谢意，但真的没有一丝丝怨恨、慌张与讨好。小贩把台面收拾干净，把各色作料瓶也收进了车里。他把围裙袖套都卸了，用毛巾擦干净了手。然后，他把两个布袖套仔细卷好，在车上扯了个塑料袋装好，他只带走了他的袖套。做这一切时，他很井然有序，很淡定。就如同是平常收摊一样自然，虽然我也没见过他收摊。年轻城管估计也有点被震惊到了吧，他没有呵斥这个小贩。年轻城管推起了小贩的车，把它推到卡车车厢旁边。这个车有点儿重，一个人弄不上去，年轻城管四处张望，想找同事帮忙，但同事们都在忙活呢。高潮来了。已经打算离开的小贩居然折返了回来，他帮年轻城管把他用来谋生的家伙事儿抬到卡车车厢上去了！我擦！举着两串铁板鱿鱼的我被震撼到无以复加、不敢置信！不仅是我，年轻城管也被震惊坏了，他面色微红，艰难地对着小贩轻声说，谢谢啊。一直都很淡定从容的小贩破天荒地有点儿不好意思，他说，因为袖套是我老婆做的。
我都不知道咋形容这个小贩了，我感觉他就是李白《侠客行》里那种牛人：事了拂衣去，深藏身与名。我感觉他就是我以前看的武侠小说里那种如同乔峰、令狐冲、李寻欢、陆小凤、铁游夏一样任性侠义的人，那种历史书上记载的有古风、有名士风范的、至情至性的人。过了几年我做了律师，经历了更多事情后，偶然想起那个小贩，觉得他不仅有古风有意气，还有很多元素呢，包括法治精神。收了我的钱，就要给我做好铁板鱿鱼，这是什么？这是契约精神啊！一堆东西只取走了老婆做的布袖套，这是夫妻情深，有情有义。这个小贩真是生动诠释了什么是小贩·牛掰格拉斯式从容，大神，绝对的大神！我觉得这种人肯定不会碌碌此生的，“金鳞岂是池中物，一遇风云便化龙”，这种心性、气度、修养，迟早会做出一番事业的。当然了，就算这个小贩最后没有获得我们俗人定义的成功——功成名就，他应该也是从容的。
从容是一种难得的格局，特有范儿。甭管是什么人，只要遇事能保持从容，镇静自若，淡泊宁静，都是值得尊敬的。